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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”夏侯妙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刻,触到他眼睛时,忍不住战栗,却不肯移开,“我今日去了你的书房,也见到一幅字。”
桓行简微微地一笑,也不问,等着她继续说。
“我有些话想问你。”
他点点头。
“燕然勒功,是窦宪的典故,子元是否觉得窦宪身上有发人深思之处?”夏侯妙眼中掠过一丝踟蹰,“是羡他功业,还是……”
桓行简不答反问,低眸似在品鉴着她的字:“登燕然山,刻石彰威,这样的功业清商以为是否值得艳羡?”
“当然,大丈夫志在四方。”夏侯妙试图从他眼眸深处看出些什么来,一切徒然,她像在水中挣扎的小虫子般,无声问,“看到你写这几个字,我忽然想起来他这个人,权倾朝野,却极快覆亡,这又是为何呢?我始终没明白这一点。”
桓行简动作一停,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,两人的目光碰到一处,别有意味。他捏了捏她微凉的手,笑道:“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?”
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以史为鉴,总归有益无害。”夏侯妙浅浅一弯嘴角,面上寻常,“子元对此有何高见?”
桓行简松开她的手,揉了揉太阳穴:“这人,我其实并未细究过,只神往他大破匈奴的丰功伟业。我是男人,不能免俗,人虽在这洛阳城里可若有一日社稷需要我驰骋边塞,我自然也是义不容辞。”
“是吗?我以为子元深谙史册,对人对事总会有一番详解。”夏侯妙笑道,不动声色把自己的字叠放起来,桓行简则倦倦地一起身,“歇息吧,前人旧事,与我们其实并不相干。”
灯灭帐垂,夏侯妙把脑袋轻轻置于他的臂弯之下,全无困意,只是阖上双目,一颗心,不知为何幽幽的凉。他是她的枕边人,一呼一吸,皆再熟悉不过。
旁边,桓行简睁着一双清醒的眼,手握她的肩头,没有任何多余动作。不知过了多久,听夏侯妙均匀的呼吸声响起,他才低首看她,轮廓模糊,并不真切。
第20章 愁风月(8)
洛阳变天了。
风裹着枯叶旋到窗棂上,天空昏黄,到了巳时,冷雨夹着初雪簌簌的落地,一眨眼,就消融了。值房里生了火盆,偶尔,有人快速闪进来,反手一合门,便把整个洛阳城的风雪都挡在了外头。
“中护军,本月的考绩。”石苞捧着册簿,朝桓行简案头轻置,扎煞起手立在了旁边。
手中狼毫未停,桓行简低眉执笔如行云流水,写的是整个辽东战事的用兵细节。一室肃然,除却有必要的事务往来无人有一句闲话,唯独火噼噼啪啪地响,火光烤得人脸微红。
桓行简终于抬首,狼毫一搁,又拿起朱笔,在册簿上勾勾画画好一阵,丢给石苞:
“升黜的单子你传派下去。”
名单一出,众人挤破了脑袋往张贴的墙上凑。中护军走马上任以来,举不越功,吏无私焉,明面上谁也不好多说一个字,几家欢乐几家愁。
不知谁起的头,从角落里传来嚷嚷声,要去找桓行简理论。
石苞清清嗓音,负手而立,人挺拔得很:“中护军说了,谁不服气可以来找。考绩簿上白纸黑字,明明白白,诸位自己做到了什么没做到什么,别人没数,自己心里总该有数。”
说着冷哼一声,让人把考绩簿子就摆在廊下,取了具坐榻,石苞正襟危坐拉好了架势等人来找。
众人窃窃私语,暗道桓行简是个冷面阎王,便是堆了座金山银山在他眼前,也不为所动,贿赂的门路淤塞不通,风气为之大变。
“中护军云绝无私情,属下看未必,中垒营的郭将军……”话没说完,石苞冷冷打断了对方,“请郭将军过来。”
不多时,郭建人一到石苞起身迎他。郭建不到弱冠之年,却天生虎背熊腰,当即拿来十石的强弩,立于三丈之外,弓弦一拉,十箭七中,看的人顿时爆出一声喝彩来。
外头声音迭起,桓行简在屋内安坐不动如山。一刻过去,方站起身活泛活泛腰背,扈从看他要出门,将黑色氅衣朝他身上一披,桓行简经辽东一役,习惯了不假人手,亲历亲为,自己边系了带子边抬脚走出。
见他出来,众人一肃,本乱糟糟的成片顿变鸦雀无声。大雪纷飞之中,桓行简那张清透的脸被漆黑的簇锋拥着,一双眸子,越发得明亮逼人,极富耐心地把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,在石苞和郭建两个身上略略停住,再一转,最终落在了排排的弓弩之上。
带着他两个,直接出城往校场策马而去。雪下得愈发大,下了马,石苞要给桓行简撑伞,被他拒绝。到了招募处,果然两个新派任的招募官头顶了层碎玉,端坐如常,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排队来应试禁军的汉子们拉弓挽弩。
条件严苛,能引弓四钧,挽弩九石者方能被取。听得一声间或一声的低喝,箭靶子那咣咣作响,利箭破空而去,不绝于耳。
“中护军。”两人趋步过来见礼,桓行简点头,绕着应试者们来回踱了几圈